湿温(疟、痢、痘、痹附)
五十五、湿温久羁,三焦㳽漫,神昏窍阻,少腹硬满,大便不下,宣清导浊汤主之。
此湿久郁结于下焦气分,闭塞不通之象,故用能升、能降、苦泄滞、淡渗湿之猪苓,合甘少淡多之茯苓,以渗湿利气;寒水石色白性寒,由肺直达肛门,宣湿清热,盖膀胱主气化,肺开气化之源,肺藏魄,肛门曰魄门,肺与大肠相表里之义也;晚蚕砂化浊中清气,大凡肉体未有死而不腐者,蚕则殭而不腐,得清气之纯粹者也,故其粪不臭不变色,得蚕之纯清,虽走浊道而清气独全,既能下走少腹之浊部,又能化浊湿而使之归清,以已之正,正人之不正也,用晚者,本年再生之蚕,取其生化最速也;皂荚辛鹹性燥,入肺与大肠,金能退暑,燥能除湿,辛能通上下关窍,子更直达下焦,通大便之虚闭,合之前药,俾郁结之湿邪,由大便而一齐解散矣。二苓、寒石,化无形之气;蚕砂、皂子,逐有形之湿也。
宣清导浊汤(苦辛淡法)
猪苓五钱 茯苓五钱 寒水石六钱 晚蚕沙四钱 皂荚子(去皮)三钱
水五杯,煮成两杯,分二次服,以大便通快为度。
〔讲解〕
以上四十二条至五十四条是讲下焦寒湿,以下五十五条至七十七条是讲下焦湿温,亦即下焦热湿,重点是讲疟疾、痢疾之深入下焦,迁延不愈者之临床表现及治疗方法。
本条是讲湿温后期,湿邪无有出路,以致影响全身而出现危象的证治。
“神昏”即神识不清,“窍阻”指蒙蔽心窍而神昏。湿温后期临床上出现神志昏迷、大便不通,这是下焦湿温的急重危证。
本证发生的原因,是由于湿热之邪无出路所引起,因此治疗上必须清利湿热,使湿热之邪能有出路排出体外。宣清导浊汤中,猪苓、茯苓,可以利小便,寒水石可以清热利湿,晚蚕砂、皂荚子可以通大便,均能使久羁之湿邪排出体外。所以下焦湿温凡大小便不通者,一般情况下均可使用本方。
五十六、湿凝气阻,三焦俱闭,二便不通,半硫丸主之。
热伤气,湿亦伤气者何?热伤气者,肺主气而属金,火克金则肺所主之气伤矣。湿伤气者,肺主天气,脾主地气,倶属太阴湿土,湿气太过,反伤本脏化气,湿久浊凝,至于下焦,气不惟伤而且阻矣,气为湿阻,故二便不通,今人之通大便,悉用大黄,不知大黄性寒,主热结有形之燥粪;若湿阻无形之气,气既伤而且阻,非温补真阳不可。硫黄热而不燥,能疏利大肠,半夏能入阴,燥胜湿,辛下气,温开郁,三焦通而二便利矣。按上条之便闭,偏于湿重,故以行湿为主;此条之便闭,偏于气虚,故以补气为主,盖肾司二便,肾中真阳为湿所困,久而弥虚,失其本然之职,故助之以硫黄;肝主疏泄,风湿相为胜负,风胜则湿行,湿凝则风息,而失其疏泄之能,故通之以半夏。若湿尽热结,实有燥粪不下,则又不能不用大黄矣。学者详审其证可也。
半硫丸(酸辛温法)
石硫黄(硫黄有三种:土黄,水黄,石黄也。入药必须用产于石者。土黄土纹,水黄直丝,色皆滞暗而臭;惟石硫黄方棱石纹而有宝光不臭,仙家谓之黄矾,其形大势如矾。按硫黄感日之精,聚土之液,相结而成,生于艮土者佳,艮土者,少土也,其色晶莹,其气清而毒小。生于坤土者恶,坤土者,老土也,秽浊之所归也,其色板滞,其气浊而毒重,不堪入药,只可作火药用。石黄产于外洋,来自舶上,所谓倭黄是也 入莱菔内煮六时则毒去) 半夏(制)
上二味,各等分为细末,蒸饼为丸梧子大,每服一、二钱,白开水送下(按半硫丸通虚闭,若久久便溏。服半硫丸亦能成条,皆其补肾燥湿之功也)。
〔讲解〕
本条是讲寒湿阻滞、二便不通的证治。
前条是讲大便不通系属于热湿者,故用具有清热利湿作用的宣清导浊汤以利尿通便。
本条是讲大小便不通系属于寒湿者,是肾中阳气为湿所困,肾司二便,肾的功能失职,所以二便不通。用温阳化湿法来通便利尿,用硫黄补助肾的阳气。
此两条一热一寒,说明湿证变化多端,必须辨证论治。吴氏原注:“按上条之便闭,偏于湿重,故以行湿为主,此条之便闭,偏于气虚,故以补气为主”,即属此意。
“半硫丸”为石硫黄及半夏两味药物组成,方论及制法、服法均见原文,不作讲解。不过需要指出,硫黄性大热,且有毒,非确属寒湿内结,大便不通者,禁用。即使是适应证,也不能常用、久用,以免造成不良后果。
五十七、浊湿久留,下注于肛,气闭肛门坠痛,胃不喜食,舌苔腐白,术附汤主之。
此浊湿久留肠胃,致肾阳亦困,而肛门坠痛也。肛门之脉曰尻,肾虚则痛,气结亦痛。但气结之痛有二:寒湿、热湿也。热湿气实之坠痛,如滞下门中用黄连、槟榔之证是也。此则气虚而为寒湿所闭,故以参、附峻补肾中元阳之气,姜、术补脾中健运之气,朴、橘行浊湿之滞气,俾虚者充,闭者通,浊者行,而坠痛自止,胃开进食矣。按肛痛有得之大恐或房劳者,治以参、鹿之属,证属虚劳,与此对勘,故并及之。再此条应入寒湿门,以与上三条有互相发明之妙,故列于此,以便学者之触悟也。
术附汤方(苦辛温法)
生茅术五钱 人参二钱 厚朴三钱 生附子三钱 炮姜三钱 广皮三钱
水五杯,煮成两杯,先服一杯;约三时,再服一杯,以肛痛愈为度。
〔讲解〕
本条是讲湿邪久留、肛门坠痛的证治。
肛门坠痛,属湿浊邪气久而不清,湿邪下注,气道闭塞,下注于肛门,而有坠痛之感。但由于湿的产生有寒有热,因此,肛门坠痛亦有热湿、寒湿之不同。其属于热湿者,治疗上应清利湿热。其属于寒湿者,则必须温中燥湿。本条是讲由于寒湿而引起的肛门坠痛,所以选用本方。
〔临证意义〕
以上三条,均属于湿邪久留,深入下焦之病。湿邪下注的临床表现,一般来说,主要在大小便不利方面。小便方面主要表现为尿少、尿频、尿痛、尿热;大便方面主要表现为大便不通,腹痛腹泻,或里急后重,肛门胀痛,大便脓血。但上述这些临床表现,寒湿、热湿均可引起,因此,必须认真鉴别寒湿。属于寒湿方面的诊断要点是:其一,素体阳虚或病程较长、反复发作;其二,多无尿痛、尿热,大便溏泻,或先干后溏;大便泻出物色淡黄,或下利清谷;其三,有其它寒证的症状与体征,如恶寒,脉细、迟、弱,舌淡,苔薄白或苔淡,苔腐白;其四,服清热利湿之剂无效。属于热湿方面的诊断要点,则与此相反:其一,素体壮实或素体阴虚,发病急,病程短;其二,小便方面,多尿液黄赤或浑浊,或有尿频、尿急、尿痛。大便方面,多便结如球,或大便粘稠如胶;其三,有其它热证症状和体征,如发热不恶寒,脉数而有力,舌红,苔黄干或黄腻;其四,服清热利湿剂有效。
在下焦湿温的治疗方面,鉴别寒湿或热湿十分重要。所以吴氏不仅在本书中专列寒湿,而且在专论湿温条文中也再列寒湿条文,吴氏在本篇五十七条注中谓:“此条应入寒湿门,以与上三条有互相发明之妙,故列于此,以便学者之触悟也”。吴氏之语,一方面说明了他在认识上的全面性;另方面也说明湿邪内伏的复杂性和寒湿、热湿在一定程度上的不可分性。其在临证意义方面,十分重大,值得我们深思。
五十八、疟邪久羁,因疟成劳,谓之劳疟;络虚而痛,阳虚而胀,胁有疟母,邪留正伤,加味异功汤主之。
此证气血两伤。经云:劳者温之,故以异功温补中焦之气,归、桂合异功温养下焦之血,以姜、枣调和营卫,使气血相生而劳疟自愈。此方补气,人所易见,补血人所不知,经谓: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凡阴阳两伤者,必于气中补血,定例也。
加味异功汤方(辛甘温阳法)
人参三钱 当归一钱五分 肉桂一钱五分 炙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於术(炒焦)三钱 生姜三钱 大枣(去核)二枚 广皮二钱
水五杯,煮成两杯,渣再煮一杯,分三次服。
五十九、疟久不解,胁下成块,谓之疟母,鳖甲煎丸主之。
疟邪久扰,正气必虚,清阳失转运之机,浊阴生窃踞之渐,气闭则痰凝血滞,而块势成矣。胁下乃少阳厥阴所过之地,按少阳、厥阴为枢,疟不离乎肝胆,久扰则脏腑皆困,转枢失职,故结成积块,居于所部之分。谓之疟母者,以其由疟而成,且无已时也。按《金匮》原文:“病疟以月一日发,当以十五日愈;设不瘥,当月尽解;如其不瘥,当云何?此结为癥瘕,名曰疟母,急治之,宜鳖甲煎丸”。盖人身之气血与天地相应,故疟邪之著于人身也,其盈缩进退,亦必与天地相应。如月一日发者,发于黑昼月廓空时,气之虚也,当俟十五日愈。五者,生数之终;十者,成数之极;生成之盈数相会,五日一元,十五日三元一周;一气来复,白昼月廓满之时,天气实而人气复,邪气返而病当愈。设不瘥,必俟天气再转,当于月尽解。如其不瘥,又当云何?然月自亏而满,阴已盈而阳已缩;自满而亏,阳已长而阴已消;天地阴阳之盈缩消长已周,病尚不愈,是本身之气血,不能与天地之化机相为流转,日久根深,牢不可破,故宜急治也。
鳖甲煎丸方
鳖甲(炙)十二分 乌扇(烧)三分 黄芩三分 柴胡六分 鼠妇(熬)三分 干姜三分 大黄三分 芍药五分 桂枝三分 葶苈(熬)一分 石韦(去毛)三分 厚朴三分 牡丹皮五分 瞿麦二分 紫葳三分 半夏一分 人参一分 䗪虫(熬)五分 阿胶(炒〉三分 蜂窝(炙)四分 赤硝十二分 蜣螂(熬)六分 桃仁二分
上二十三味,为细末。取煅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斤五斗,浸灰,俟酒尽一半,煮鳖甲于中,煮令泛烂如胶膝,绞取汁,纳诸药煎为丸,如梧子大。空心服七丸,日三服。
〔方论〕此辛苦通降,鹹走络法。鳖甲煎丸者,君鳖甲而以煎成丸也,与他丸法迥异,故曰煎丸。方以鳖甲为君者,以鳖甲守神入里,专入肝经血分,能消癥瘕,领带四虫,深入脏络,飞者升,走者降,飞者兼走络中气分,走者纯走络中血分。助以桃仁、丹皮、紫葳之破满行血,副以葶苈、石韦、瞿麦之行气渗湿,臣以小柴胡、桂枝二汤,总去三阳经未结之邪;大承气急驱入腑已结之渣滓;佐以人参、干姜、阿胶,护养鼓荡气血之正,俾邪无容留之地,而深入脏络之病根拔矣。按小柴胡汤中有甘草,大承气汤中有枳实,仲景之所以去甘草,畏其太缓,凡走络药不须守法;去枳实,畏其太急而直走肠胃,亦非络药所宜也。
〔讲解〕
此两条是讲“劳疟”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及治疗方法。
“劳疟”,是疟疾的一个类型,由于疟疾的发病季节多在夏秋季,此时气候热而又湿,疟疾是属外感湿邪致病,所以属于湿温范围。
“劳疟”的定义:原注谓:“疟邪久羁,因疟成劳,谓之劳疟”。所谓“劳”,有“劳损”、“虚损”之义。“疟邪久羁”,即疟疾反复发作,久治不愈。“因疟成劳”,指因疟疾反复发作,久治不愈,导致全身虚损。因此,“劳疟”也就是指今天所谓的慢性疟疾。由于其反复发作,病程很久,所以,“劳疟”又称“久疟”。
“劳疟”的病机:原注谓:“邪留正伤”,这就是说,由于疟邪久留体内,人体气血两伤,因而也就可以出现各种正虚邪实气血两虚的症状和体征,如头晕、耳鸣、眼花、心跳、无力、食少、便溏、脉虚等等。同时,由于气血两伤也就必然导致气滞血瘀,因而久疟患者,常常在左肋下摸到肿块,这就是“疟母”。为什么会产生疟母?原注谓:“疟邪久扰,正气必虚,清阳失运转之机,浊阴生窍踞之渐,气闭则痰凝血滞而块势成矣。胁下乃少阳厥阴所过之地,按少阳、厥阳为枢,疟不离乎肝胆,久扰则脏腑皆困,转枢失职,故结成积块,居于所部之分”。这就是说,由于疟邪久居,耗损正气,气血失调,气机郁滞,血液瘀结,在胁下凝结成块。由于胁下为少阳、厥阴经脉循行之处,疟疾又不离乎肝胆,疟疾久而不愈,以致肝胆气血功能失调,所以在胁下形成硬块,称为“疟母”。
“劳疟”的治疗,本篇五十八条是本。所谓“治本”,即治疗因疟邪久扰而致正气的虚损,亦即补气补血。加味异功汤就是气血双补方剂。培补气血,一般又以补气为主,因为阴生于阳,血生于气,气血两虚者,补气就可以补血,所以原注谓:“凡阴阳两伤者,必于气中补血,定例也”。这也就是一般所谓的“善补阴者,当于阳中求阴”。本篇五十九条是治疗由于气血两伤而与致肝胆气滞血瘀所积结而成的“疟母”,亦即肋下硬块。条中所选的鳖甲煎丸,即属于攻坚散积、消瘀除疟的方剂。此方出自《金匮》。吴氏认为,《金匮》方之意是:“疟母”一般已不能自然消失,因此必须运用攻坚散瘀之法。这就是原注中所谓的,“天地阴阳之盈缩消长已周,病尚不愈,是本身之气血,不能与天地之化机相为流转。日久根深,牢不可破,故宜急治也”。所谓“急治”,乃急者治其标之意。
六十、太阴三疟,腹胀不渴,呕水,温脾汤主之。
三疟本系深入脏真之痼疾,往往经年不愈,现脾胃症,此属稍轻。腹胀不渴,脾寒也,故以草果温太阴独胜之寒,辅以厚朴消胀。呕水者,胃寒也,故以生姜降逆,辅以茯苓渗湿而养正。蜀漆乃常山苗,其性急走疟邪,导以桂枝,外达太阳也。
温脾汤方(苦辛温里法)
草果二钱 桂枝三钱 生姜五钱 茯苓五钱 蜀漆(炒)三钱 厚朴三钱
水五杯,煮取两杯,分二次温服。
〔讲解〕
本条讲太阴三疟的证治。
“太阴三疟”,“太阴”,指足太阴脾。“三疟”,即三日疟,即疟疾每三天发作一次者。对于疟疾,一日一发者,其病浅;间日一发者,其病较深;三日一发者,其病最深,容易复发,迁延难愈。所以原注谓:“三疟本系深入脏真之痼疾,往往经年不愈。”
“三日疟”,又名三阴疟,其临床表现,除典型疟疾症状,如寒热往来,定时而作以外,其合并症以脾症状为主者,名太阴三疟;以肾症状为主者,名少阴三疟;以肝症状为主者,名厥阴三疟。由于三日疟与脾、肾、肝三脏密切相关,脾属足太阴,肾属足少阴,肝属足厥阴,所以三日疟,一般统称三阴疟,认为较其它疟疾顽固迁延,流连难愈。
本条所述合并症状,如腹胀不渴、呕水等,均属脾胃虚寒,脾属太阴,所以称为太阴三疟。由于三日疟患者在临床上以脾寒者多见,所以对于慢性疟疾,有的地方民间又叫“脾寒”。
温脾汤可以治疗脾胃虚寒及截疟,方中草果、厚朴温脾消胀,生姜温胃降逆,桂枝、茯苓温中利湿,蜀漆,即常山,为截疟药。凡属疟疾,只要表现上述症状,属于脾胃虚寒的,均可使用本方。疟疾停止发作后,去蜀漆,再服一段温脾温胃药物,可以停止复发。
六十一、少阴三疟,久而不愈,形寒嗜卧,舌淡脉微,发时不渴,气血两虚,扶阳汤主之。
《疟论》篇:黄帝问曰:时有间二日,或至数日发,或渴或不渴,其故何也?岐伯曰:其间日者,邪气客于六腑,而有时与卫气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数日乃作也。疟者,阴阳更胜也。或甚或不甚,故或渴或不渴。《刺疟篇》曰:足少阴之疟,令人呕吐甚,多寒热,热多寒少,欲闭户牖而处,其病难已。夫少阴疟,邪入至深,本难速已;三疟又系积重难反,与卫气相失之证,久不愈,其常也。既已久不愈矣,气也血也,有不随时日耗散也哉!形寒嗜卧,少阴本证,舌淡脉微不渴,阳微之象。故以鹿茸为君,峻补督脉,一者八脉丽于肝肾,少阴虚,则八脉亦虚;一者督脉总督诸阳,为卫气之根本。人参、附子、桂枝、随鹿茸而峻补太阳,以实卫气;当归随鹿茸以补血中之气,通阴中之阳;单以蜀漆一味,急提难出之疟邪,随诸阳药努力奋争,由卫而出。阴脏阴证,故汤以扶阳为名。
扶阳汤(辛甘温阳法)
鹿茸(生锉末,先用黄酒煎得)五钱 熟附子三钱 人参二钱 粗桂枝三钱 当归二钱 蜀漆(炒黑)三钱
水八杯,加入鹿茸酒,煎成三小杯,日三服。
〔讲解〕
本条讲少阴三疟的证治。
“少阴三疟”,即三日疟之由于肾寒所致者,三日疟,其临床表现有肾阳虚衰症状与体征者,均可名曰“少阴三疟”。
由于少阴三疟系属肾寒,所以少阴三疟的治疗原则是温肾截疟。
本条所列扶阳汤,即温补肾阳截疟方剂。方中鹿茸、附子、桂枝温肾;人参、当归益气养血;蜀漆截疟。对于少阴三疟有一定治疗效果。凡属疟疾,只要在临床上表现有肾阳不足者,均可运用本方治疗。用本方治少阴疟,疟疾停止发作后,即减去蜀漆,再继续服用本方或其他温补肾阳方剂一段时间,亦可抗疟疾复发。
六十二、厥阴三疟,日久不已,劳则发热,或有痞结,气逆欲呕,减味乌梅圆法主之。
凡厥阴病甚,未有不犯阳明者。邪不深不成三疟,三疟本有难已之势,既久不已,阴阳两伤。劳则内发热者,阴气伤也;痞结者,阴邪也;气逆欲呕者,厥阴犯阳明,而阳明之阳将惫也。故以乌梅圆法之刚柔并用,柔以救阴,而顺厥阴刚脏之体,刚以救阳,而充阳明阳腑之体也。
减味乌梅圆法(酸苦为阴,辛甘为阳复法)
(以下方中多无分量,以分量本难预定,用者临时斟酌可也)
半夏 黄连 干姜 吴萸 茯苓 桂枝 白芍 川椒(炒黑) 乌梅
按疟痢两门,日久不治,暑湿之邪,与下焦气血混处者,或偏阴、偏阳,偏刚、偏柔;或宜补、宜泻,宜通、宜濇;或从太阴,或从少阴,或从厥阴,或护阳明,其证至杂至多,不及备载。本论原为温暑而设,附录数条于湿温门中者,以见疟痢之原起于暑湿,俾学者识得源头,使杂症有所统属,粗具规模而已。欲求美备,勤绎各家。
〔讲解〕
本条讲厥阴三疟的证治。
“厥阴三疟”,即三日疟之由于肝寒所致者。三日疟,其临床表现有肝气不足症状与体征者,均可名曰“厥阴三疟”。
由于厥阴三疟多属肝虚,所以其治疗原则是温肝截疟。肝虚,肝之疏泄必然失职,“土得木而达”,所以在肝失疏泄气机上逆的情况下,脾的运化作用也会受到影响,因此湿盛于里,而湿邪又可化热,在临床上又可出现发热、痞结、气逆欲呕之寒热错杂现象。在治疗上对于厥阴之疟,除温肝截疟以外,还要合以温阳化湿、清热燥湿、寒热平调。减味乌梅丸,即乌梅丸去人参、细辛、附子、黄柏、当归,加半夏、吴萸、白芍。此方温肝、补肝、温胃、清热、燥湿,刚柔并用,寒热平调,可以治疗三日疟之由于肝虚、脾滞、寒热错杂者。减味乌梅丸方中无蜀漆,其他药物亦无截疟作用,因此本方治“厥阴之疟”,是从调和肝脾着眼。这可能就是吴氏在原注中所谓“故以乌梅丸法之刚柔并用,柔以救阴,而顺厥阴刚脏之体,刚以救阳,而充阳明腑之体”。我们的经验此方亦可合用截疟药,可加常山,在治疗疟疾而见寒热错杂证者,对于制止疟疾发作,也有效果。
以上自五十八条至六十二条共五条,是讲劳疟及三阴三日疟的治疗方法,劳疟及三阴三日疟均属虚证。从“治病求本”的角度来说,均应补虚,但从标本并治的角度来说,又应标本并治。从劳疟的治疗来看,治本方面,用加味异功汤;从治标方面来看,则用鳖甲煎丸;从三阴疟的治疗来看,太阴三疟以温脾汤治其本,少阴三疟以扶阳汤治其本,厥阴三疟以减味乌梅丸治其本。但太阴三疟、少阴三疟的治疗上,方中又同时合用常山截疟以治其标,这是中医学标本理论的具体运用。至于其它疟疾的治疗,上中焦篇亦有论述,下焦篇中仅论述劳疟及三阴疟,前后互参,大法已经基本具备,读者如欲进一步了解疟疾有关理论认识及临床辨证论治,可以再进一步参阅历代疟疾专著。
六十三、酒客久痢,饥食不减,茵陈白芷汤主之。
久痢无他证,而且能饮食如故,知其病之未伤脏真胃土,而在肠中也;痢久不止者,酒客湿热下注,故以风药之辛,佐以苦味入肠,芳香凉淡也。盖辛能胜湿而升脾阳,苦能渗湿清热,芳香悦脾而燥湿,凉能清热,淡能渗湿也,俾湿热去而脾阳升,痢自止矣。
茵陈白芷汤方(苦辛淡法)
绵茵陈 白芷 北秦皮 茯苓皮 黄柏 藿香
〔讲解〕
从六十三条至七十七条,共十五条,是论述久痢的病因、病机、诊断和治疗。
“久痢”,即痢疾经久不癒。凡属腹痛腹泻,里急后重,大便不爽,或便粘液,或挟脓血等,均称为“痢”。因此,“久痢”,即经常腹痛、腹泻、大便稀薄或下粘液患者,相当于现代所谓的“慢性痢疾”、“慢性肠炎”一类疾病。
六十三条中所指的“酒客”,是指素有饮酒习惯的患者,“酒客久痢”,指长期饮酒过多,又长期腹泻或脓血便,久治不癒。
“饮食不减”,指虽然长期腹泻,但饮食如常。中医认为,饮酒可以产生湿热,“痢疾”也多属湿热表现,因此,酒客久痢的原因,除脾胃本身的原因以外,也可能还有饮酒的原因。因为脾胃本身原因可以产生湿热,湿热下注,即成痢疾;长期饮酒也可以产生湿热,湿热下注,成为痢疾。二者如何鉴别?那就要看患者的饮食情况是否正常。由于脾胃本身原因引起的痢疾,一般均有脾胃症状,如食欲减退,呕吐噁心,胃脘䐜胀等等;如系由于长期饮酒所致者,则饮食方面可无明显变化。在治疗上,前者重点在温补脾胃,后者清利湿热即可。本条明确指出“饮食不减”,所以治以清利湿热,方用茵陈白芷汤。
茵陈白芷汤,为清热利湿方剂,由于一般痢疾均属湿热,因此也均可使用本方,不专主“酒客久痢”。但应该指出者,即“酒客久痢”也并不是完全与脾胃本身无关,因为酒能生热,热能生湿,长期饮酒,湿热困脾,引起脾胃气虚者,亦不少见。如果临床上出现脾胃不足,食少纳减等症状者,即使是酒客久痢,也不宜使用本方。“初痢忌涩,久痢忌攻,挟表宜散,正虚宜补”,这是治痢十六字诀,久痢多属虚证,因此在治疗上应予注意。
六十四、老年久痢,脾阳受伤,食滑便溏,肾阳亦衰,双补汤主之。
老年下虚久痢,伤脾而及肾,食滑便溏,亦系脾肾两伤。无腹痛、肛坠、气胀等证,邪少虚多矣。故以人参、山药、茯苓、莲子、芡实甘温而淡者补脾渗湿,再莲子、芡实水中之谷,补土而不克水者也;以补骨、苁蓉、巴戟、菟丝、复盆、萸肉、五味酸甘微辛者,升补肾脏阴中之阳,而兼能益精气安五脏者也。此条与上条当对看,上条以酒客久痢,脏真未伤而湿热尚重,故虽日久仍以清热渗湿为主;此条以老年久痢,湿热无多而脏真已歉,故虽滞下不净,一以补脏固正,立法于此,亦可以悟治病之必先识证也。
双补汤方(复方也,法见注中)
人参 山药 茯苓 莲子 芡实 补骨脂 苁蓉 萸肉 五味子 巴戟天 菟丝子 复盆子
〔讲解〕
本条是讲老年久痢脾肾阳虚的治疗方法。
久痢必然伤脾,脾病必然及肾。久痢,脾肾两伤应是一般最常见的情况,本条特别指出:老年久痢,脾肾两伤者,因为老年患者,脾肾本已不足,再加久痢,更容易出现脾肾两伤情况,实际上一般久痢患者,都应该考虑脾肾两伤以及在治疗上如何培补脾肾的问题,不独老年久痢为然。
本条与前条,系属对应文字。前条讲“酒客久痢”,虽下痢日久,久痢属虚,但因为湿热甚重,所以在治疗上仍以清热利湿;本条讲“老年久痢”,虽亦有湿热,但从临床表现上看,“食滑便溏”,正气已虚,所以在治疗上要培补脾肾。从总的精神来看,还是从标本缓急着眼,即邪盛者,重在祛邪,邪去则正自复;正虚者,重在扶正,正复则邪自去。本条原注谓:“本条与上条当对看,上条以酒客久痢,脏真未伤而湿热较重,故虽日久仍以清热渗湿为主,本条以老年久痢,湿热无多而脏真已歉,故虽滞下不净,一以补脏固正,立法于此,亦可悟治病之必先识证也”。即属此意。
六十五、久痢小便不通,厌食欲呕,加减理阴煎主之。
此由阳而伤及阴也。小便不通,阴液涸矣;厌食欲呕,脾胃两阳败矣。故以熟地、白芍、五味收三阴之阴,附子通肾阳,炮姜理脾阳,茯苓理胃阳也,按原方通守兼施,刚柔互用,而名理阴煎者,意在偏护阴也。熟地守下焦血分,甘草守中焦气分,当归通下焦血分,炮姜通中焦气分,盖气能统血,由气分之通,及血分之守,此其所以为理也。此方去甘草、当归,加白芍、五味、附子、茯苓者,为其厌食欲呕也。若久痢阳不见伤,无食少欲呕之象,但阴伤甚者,又可以去刚增柔矣,用成方总以活泼流动,对症审药为要。
加减理阴煎方(辛淡为阳酸甘化阴复法。凡复法,皆久病未可以一法了事者)
熟地 白芍 附子 五味 炮姜 茯苓
〔讲解〕
本条是讲久痢脾胃两伤的治疗方法。
久痢小便不通是肾阳虚衰的表现,久痢厌食欲呕,是脾阳虚衰的表现,久痢患者如出现小便不通再加上呕吐厌食,属于危候,即原注中所谓的,“小便不通,阴液涸矣;厌食欲呕,脾胃两阳败矣”。因此在治疗上必须温阳救急。选方加减理阴煎,重剂温补脾肾,以求维持,否则祸不旋踵。
加减理阴煎与双补汤均属脾肾两补方剂,所不同者,双补汤较平和,久痢脾肾阳虚,一般情况下可用此方;加减理阴煎较峻猛,急症情况下可用此方。急症用此方时,附子须用较大剂量,以不少于30克为好,否则,不能产生急救作用。
六十六、久痢带瘀血,肛中气坠,腹中不痛,断下渗湿汤主之。
此濇血分之法也。腹不痛,无积滞可知,无积滞,故用濇也。然腹中虽无积滞,而肛门下坠,痢带瘀血,是气分之湿热久而入于血分,故重用樗根皮之苦燥湿、寒胜热、濇以断下,专入血分而濇血为君;地榆得先春之气,木火之精,去瘀生新;茅术、黄柏、赤苓、猪苓开膀胱,使气分之湿热,由前阴而去,不致遗留于血分也;查肉亦为化瘀而设,银花为败毒而然。
断下渗湿汤方(苦辛淡法)
樗根皮(炒黑)一两 生茅术一钱 生黄柏一钱 地榆(炒黑)一钱五分 査肉(炒黑)三钱 银花(炒黑)一钱五分 赤苓三钱 猪苓一钱五分
水八杯,煮成三杯,分三次服。
〔讲解〕
此条是讲久痢患者,大便中带有瘀血、肛门下坠的治疗。便中带瘀血,说明肠道有出血,因为没有出血就没有瘀血。腹中不痛只是肛中下坠,说明病不在腹而在肛中,肛坠一般多属湿热,但如有瘀血,则又与肛中出血有关。因此在治疗上当以止血、活血、化瘀合清热、利湿、燥湿药同用,以治其标。
断下渗湿汤,方剂组成见原文,方论见原注,本方作用是濇血为主,佐以清热、利湿、燥湿。所以本条选用此方。
应该指出者,久痢患者,原则上属于虚证,因此本方治疗只是治标,应当中病即止,症状消失或明显减轻以后,仍应着眼培补脾肾。
六十七、下痢无度,脉微细,肢厥,不进食,桃花汤主之。
此濇阳明阳分法也。下痢无度,关闸不藏;脉微细肢厥,阳欲脱也。故以赤石脂急濇下焦,粳米合石脂堵截阳明,干姜温里而回阳,俾痢止则阴留,阴留则阳斯恋矣。
桃花汤(方法见温热下焦篇)
〔讲解〕
本条是讲久痢阳脱的证治。
“下痢无度”,即下利不止。“肢厥、脉微细、不进食”,即四肢发凉、阳气欲脱的危候。必须立即止痢以治其标,即原注中所谓,“下痢无度、关闸不藏,脉微细,肢厥,阳欲脱也,故以赤石脂急濇下焦……”。桃花汤作用是回阳固濇,所以久痢下痢不止者可用本方。桃花汤处方见本篇第二十二条。
六十八、久痢,阴伤气陷,肛坠尻痠,地黄余粮汤主之。
此濇少阴阴分法也。肛门坠而尻脉痠,肾虚而津液消亡之象。故以熟地、五味补肾而酸甘化阴;余粮固濇下焦,而痠可除,坠可止,痢可愈也(按石脂、余粮,皆系石药而性濇,桃花汤用石脂不用余粮,此则用余粮而不用石脂。盖石脂甘温,桃花温剂也。余粮甘平,此方救阴剂也,无取乎温,而有取乎平也)。
地黄余粮汤方(酸甘兼濇法)
熟地黄 禹余粮 五味子
〔讲解〕
本条是讲久痢阴伤气陷的治疗方法。
由于久痢泻下不止,因患者泻下程度及原有体质不同,而临床表现不尽相同,有的表现为伤阴,有的表现为伤阳,因而在治疗中,虽然均属急止下痢,濇以固脱,但在选方用药上仍有区别,属于伤阳者,应温中固脱,属于伤阴者,则应救阴固脱。前条所述久痢泻痢无度,属于伤阳,所以用桃花汤;本条所述之久痢泻痢无度,则属于伤阴,所以用地黄禹余粮汤。
赤石脂与禹余粮均有濇肠止痢的治疗作用,伹赤石脂性温,桃花汤中配以干姜,温涩作用更强,禹余粮性平,地黄禹余粮汤中配以熟地黄、五昧子,则濇肠止痢之外,复有救阴作用,因此桃花汤用于下痢伤阳欲脱患者,地黄禹余粮汤用于下痢伤阴欲脱患者。吴氏按语谓:“按石脂、余粮,皆系石药而性濇,桃花汤用石脂不用余粮,此则用佘粮不用石脂,盖石脂甘温,桃花汤温剂也,余粮性平,此方救阴剂也,无取乎温而有取乎平也”,即属此义。这是吴氏选方用药入细之处。
六十九、久痢伤肾,下焦不固,肠腻滑下,纳谷运迟,三神丸主之。
此濇少阴阴中之阳法也。肠腻滑下,知下焦之不固;纳谷运迟,在久痢之后,不惟脾阳不运,而肾中真阳亦衰矣。故用三神丸温补肾阳,五味兼收其阴,肉果濇自滑之脱也。
三神丸方(酸甘辛温兼濇法,亦复方也)
五味子 补骨脂 肉果(去净油)
〔讲解〕
本条讲久痢无痢下度之缓证的治疗。
前两条是讲久痢下痢无度欲脱之急证治疗。急则治其标,所以宗仲景少阴下利治法,濇以固脱,或用桃花汤,或用地黄禹余粮汤以固肠止痢。本条是指久痢下痢无度之较缓者,缓则治其本,所以不需用赤石脂、禹余粮固涩剂,直接治本为主,兼以固涩。久病必然伤阳,本条即为久痢伤阳而立。三神丸由五味子、补骨脂、肉果三味药物组成。补骨脂温肾阳,五味子敛肾阴,肉果有温濇止痢作用,共奏温阳固脱之功,以治久痢伤阳者。
“肠腻滑下”,指下痢不止,“纳谷运迟”,指受纳水谷正常而运化水谷无力,均属脾肾阳虚之象。久痢不止,必然伤肾,肾被伤则命火不能生脾土,因而必须补命火以生脾土才能达到治疗目的,所以本条直接把“肠腻滑下,纳谷运迟”列入“久痢伤肾”之下,这是五脏相关学说在临床上的具体体现。
七十、久痢伤阴,口渴舌干,微热微咳,人参乌梅汤主之。
口渴微咳于久痢之后,无湿热客邪款证,故知其阴液太伤,热病液涸,急以救阴为务。
人参乌梅汤(酸甘化阴法)
人参 莲子(炒) 炙甘草 乌梅 木瓜 山药
按此方于救阴之中,仍然兼护脾胃。若液亏甚而土无他病者,则去山药、莲子,加生地、麦冬,又一法也。
〔讲解〕
本条是讲久痢伤阴的治疗。
由于湿热久痢耗伤阴液,所以,久痢出现“口渴”、“舌干”、“微热”、“微咳”,均属阴液亏虚症征,所以久痢伤阴者选用人参乌梅汤,以救其阴液。
七十一、痢久阴阳两伤,少腹肛坠,腰胯脊髀痠痛,由脏腑伤及奇轻,参茸汤主之。
少腹坠,冲脉虚也;肛坠,下焦之阴虚也;腰、肾之腑也,胯、胆之穴也(谓环跳),脊、太阳夹督脉之部也,髀、阳明部也,俱痠痛者,由阴络而伤及奇经也。参补阳明,鹿补督脉,归、茴补冲脉,菟丝、附子升少阴,杜仲主腰痛,俾八脉有权,肝肾有养,而痛可止,坠可升提也。
按环跳本穴属胆,太阳少阴之络实会于此。
参茸汤(辛甘温法)
人参 鹿茸 附子 当归(炒) 茴香(炒) 菟丝子 杜仲
按此方虽曰阴阳两补,而偏于阳。若其人但坠而不腰脊痛,偏于阴伤多者,可于本方去附子加补骨脂,又一法也。
〔讲解〕
本条是讲久痢阴阳两伤并兼“腰、胯、脊、髀”痠痛症的治疗。
“少腹肛坠”,指少腹及肛门下坠。是久痢的本证,与久病“冲脉”受损有关。“腰”指两侧腰部,腰为肾之府,久痢伤肾,所以出现腰痛。“胯”指髋部,与足少阳胆经有关,“脊”指脊柱,与督脉及足太阳膀胱经有关,“髀”指大腿的上部,与足阳明胃经有关,久痢患者,这些部位出现痠痛,说明久痢不仅损伤了肝、脾、肾正经,而且奇经也受损伤,所以原文原注谓:“倶痠痛者,由阴络而伤及奇经也”。因而在治疗上也就必须兼治正经及奇经,阴阳两伤,阴阳两补,参茸汤有兼补正经奇经的作用,所以久痢阴阳两伤而在临床上合并腰、脊、胯、髀痠痛者,即可选用本方。本方方解,原注已详,讲解从略。
七十二、久痢伤及厥阴,上犯阳明,气上撞心,饥不欲食,干呕腹痛,乌梅圆主之。
肝为刚脏,内寄相火,非纯刚所能折;阳明腑,非刚药不复其体。仲景厥阴篇中,列乌梅圆治木犯阳明之吐蚘,自注曰:又主久痢方。然久痢之症不一,亦非可一概用之者也。叶氏于木犯阳明之疟痢,必用其法而化裁之,大抵柔则加白芍、木瓜之类,刚则加吴萸、香附之类,多不用桂枝、细辛、黄柏,其与久痢纯然厥阴见证,而无犯阳明之呕而不食撞心者,则又纯乎用柔,是治厥阴久痢之又一法也。按泻心寒热并用,而乌梅圆则又寒热刚柔并用矣。盖泻心治胸膈间病,犹非纯在厥阴也,不过肝脉络胸耳。若乌梅圆则治厥阴,防少阳、护阳明之全剂。
乌梅圆方(酸甘辛苦复法。酸甘化阴,辛苦通降,又卒甘为阳,酸苦为阴)
乌梅 细辛 干姜 黄连 当归 附子 蜀椒(炒焦去汗) 桂枝 人参 黄柏
此乌梅圆本方也。独无论者,以前贤名注林立,兹不再赘。分量制法,悉载伤寒论中。
〔讲解〕
本条述久痢伤阳、寒热错杂的证治。
本条所选用乌梅丸方是《伤寒论》中治久痢的方剂。《伤寒论•辨厥阴病脉证并治》谓:“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痢方”。自此方出后,后世治疗久痢,多用此方。吴氏尊重仲景学说,所以在他提出了前述治疗经验以后,也提出了乌梅丸治疗久痢的经验。
“乌梅丸”,其主要作用是扶正祛邪,寒热并用,所以一般均用于疾病之正虚邪实者。久痢患者,阴阳两伤,其正气已虚;里急后重,下痢脓血,则湿热仍盛。因此,对于久痢患者来说,在治疗上常须扶正祛邪同进,寒热平调,温清并行,才能不致于顾此失彼,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乌梅丸的作用,已如上述,扶正祛邪,寒热平调,所以乌梅丸是治久痢的常用方,对于慢性痢疾及慢性结肠炎,均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用乌梅丸治久痢,吴氏是尊重的,否则他就不会在此提出乌梅丸治久痢的问题,但是吴氏又认为:“然久痢之证不一,亦非可一概用之者也”。这是吴氏的经验之谈,值得我们注意。作者经验认为:乌梅丸用治久痢,以久痢伤阳,症属寒湿,湿郁化热,寒热错杂者,效果较好,不宜用于久痢伤阴,湿热内蕴患者、非属寒湿化热、寒热错杂之久痢患者,仍须从其它治疗久痢方法辨证论治。
七十三、休息痢经年不愈,下焦阴阳皆虚,不能收摄,少腹气结,有似症瘕,参芍汤主之。
休息痢者、或作或止,止而复作,故名休息,古称难治。所以然者,正气尚旺之人,即受暑、湿、水、谷、血、食之邪太重,必日数十行,而为胀、为痛、为里急后重等证,必不或作或辍也。其成休息证者,大抵有二,皆以正虚之故。一则正虚留邪在络,至其年月日时复发,而见积滞腹痛之实证者,可遵仲景凡病至其年月日时复发者当下之例,而用少少温下法,兼通络脉,以去其隐伏之邪;或丸药缓攻,俟积尽而即补之;或攻补兼施,中下并治,此虚中之实证也。一则纯然虚证,以痢久滑泄太过,下焦阴阳两伤,气结似乎癥瘕,而实非癥瘕,舍温补其何从!故以参、苓、炙草守补中焦,参、附固下焦之阳,白芍、五味收三阴之阴,而以少阴为主,盖肾司二便也。汤名参芍者,取阴阳兼固之义也。
参芍汤方(辛甘为阳酸甘化阴复法)
人参 白芍 附子 茯苓 炙甘草 五味子
〔讲解〕
本条是讲休息痢的治疗。
“休息痢”指痢疾症状时作时止,或止而复作,故称“休息”。本条系指痢久年不愈而滑泄太过,下焦阴阳两虚,肾虚气化收摄无权,故有滑泄不禁,少腹气结不散而似块状之证,治以温补阳气、收摄阴气,用参芍汤。
参芍汤的功用,吴注甚详,兹不再述。
关于久痢的治疗,前已述及,久痢伤阳者补阳,久痢伤阴者救阴,久痢阴阳两伤者,阴阳两补,参芍汤亦系阴阳气血双补方剂,故运用于久痢之阴阳两虚者。
七十四、噤口痢,热气上冲,肠中逆阻似闭,腹痛在下尤甚者,白头翁汤主之。
此噤口痢之实证,而偏于热重之方也。
白头翁汤(方注见前)
七十五、噤口痢,左脉细数,右手脉弦,干呕腹痛,里急后重,积下不爽,加减泻心汤主之。
此亦噤口痢之实证,而偏于湿热太重者也。脉细数,温热著里之象;右手弦者,木入土中之象也。故以泻心去守中之品,而补以运之,辛以开之,苦以降之;加银花之败热毒,查炭之克血积,木香之通气积,白芍以收阴气,更能于土中拔木也。
加减泻心汤方(苦辛寒法)
川连 黄芩 干姜 银花 查炭 白芍 木香汁
七十六、噤口痢,呕恶不饥,积少痛缓,形衰脉弦,舌白不渴,加味参苓白术散主之。
此噤口痢邪少虚多,治中焦之法也。积少痛缓,则知邪少;舌白者无热;形衰不渴,不饥不食,则知胃关欲闭矣;脉弦者,《金匮》谓:弦则为减,盖谓阴精阳气倶不足也。《灵枢》谓:诸小脉者,阴阳形气俱不足,勿取以鍼,调以甘药也。仲景实本于此而作建中汤,治诸虚不足,为一切虚劳之祖方。李东垣又从此化出补中益气、升阳益气、清暑益气等汤,皆甘温除大热法,究不若建中之纯,盖建中以德胜,而补中以才胜者也。调以甘药者,十二经皆秉气于胃,胃复则十二经之诸虚不足,皆可复也。叶氏治虚多脉弦之噤口痢,仿古之参苓白术散而加之者,亦同诸虚不足调以甘药之义,又从仲景、东垣两法化出,而以急复胃气为要者也。
加味参苓白术散方(本方甘淡微苦法,加则辛甘化阳,芳香悦脾,微辛以通,微苦以降也)
人参二钱 白术(炒焦)一钱五分 茯苓一钱五分 扁豆(炒)二钱 薏仁一钱五分 桔梗一钱 砂仁(炒)七分 炮姜一钱 肉豆蔻一钱 炙甘草五分
共为极细末,每服一钱五分,香粳米汤调服,日二次。
〔方论〕参苓白术散原方,兼治脾胃,而以胃为主者也,其功但止土虚无邪之泄泻而已。此方则通宣三焦,提上焦,濇下焦,而以醒中焦为要者也。参、苓、白术加炙草,则成四君矣。按四君以参、苓为胃中通药,胃者腑也,腑以通为补也;白术、炙草,为脾经守药,脾者脏也,脏以守为补也。茯苓淡渗,下达膀胱,为通中之通;人参甘苦,益肺胃之气,为通中之守;白术苦能渗湿,为守中之通;甘草纯甘,不兼他味,又为守中之守也,合四君为脾胃两补之方。加扁豆、薏仁以补肺胃之体,炮姜以补脾肾之用;桔梗从上焦开提清气,砂仁、肉蔻从下焦固涩浊气,二物皆芳香能濇滑脱,而又能通下焦之郁滞,兼醒脾阳也。为末,取其留中也;引以香粳米,亦以其芳香悦土,以胃所喜为补也。上下斡旋,无非冀胃气渐醒,可以转危为安也。
七十七、噤口痢,胃关不开,由于肾关不开者,肉苁蓉汤主之。
此噤口痢邪少虚多,治下焦之法也。盖噤口日久,有责在胃者,上条是也;亦有由于肾关不开,而胃关愈闭者,则当以下焦为主。方之重用苁蓉者,以苁蓉感马精而生,精血所生之草而有肉者也。马为火畜,精为水阴,禀少阴水火之气而归于太阴坤土之药,其性温润平和,有从容之意,故得从容之名,补下焦阳中之阴有殊功。《本经》称其强阴益精,消癥瘕,强阴者,火气也,益精者,水气也,癥瘕乃气血积聚有形之邪,水火既济,中土气盛,而积聚自消。兹以噤口痢阴阳俱损,水土两伤,而又滞下之积聚未清,苁蓉乃确当之品也;佐以附子补阴中之阳,人参、干姜补土,当归、白芍补肝肾,芍用桂制者,恐其呆滞,且束入少阴血分也。
肉苁蓉汤(辛甘法)
肉苁蓉(泡淡)一两 附子二钱 人参二钱 干姜炭二钱 当归二钱 白芍(肉桂汤浸炒)三钱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缓缓服,胃稍开,再作服。
〔讲解〕
以上四条是论述“噤口痢”各种不同的证候、病机及治疗方法。
“噤口痢”是痢疾中的一个病型,属于痢疾中的急重症。
噤口痢的临床特点是:无食欲,不能进食或食入则吐。《医宗必读》谓:“噤口乃食不得入,到口即吐,有邪在上膈,火气冲逆者,……有阳气不足,宿食未消者……有肝气呕吐者……有水饮停聚者……有积秽在下、恶气熏蒸者……”。痢而能食,为湿热之邪仅在肠而未侵犯胃,痢而不能食或食入则吐,则湿热之邪已经影响全身,不论其影响途径为何,均是病情严重的征兆。
噤口痢在临床上亦分虚实。一般来说,初痢合并噤口者多实。久痢合并噤口者多虚。实者治以清热利湿,通里攻下;虚者则应重点补虚。以上四条,即按由实到虚的次序,分条论述噤口痢的治疗,并附方示范。
七十四条是谈噤口痢的实证。本证多在痢疾初起,临床上多有发热,或自觉有热气上冲、腹痛、腹胀、大便不通畅,泻出物有脓血或粘液,但泻出物量不多,不欲饮食或食入则吐,这种情况属于湿热邪毒在里,必须清热利湿攻里通下,一般可用白头翁汤,邪盛者可以在本方中再加生大黄。所以原文谓:“噤口痢,热气上冲,肠中逆阻似闭,腹痛在下尤甚者,白头翁汤主之”。原注谓:“此噤口痢之实证而偏于热重之方也”。
七十五条是指噤口痢实证中之稍缓者。本证多在痢疾初起,有的也可能在痢疾中期,证状上有发热或不发热,干呕噁心较重,不欲饮食,腹泻,里急后重,大便脓血,一般多属湿热内蕴,气滞血逆,因此治法以清热利湿,调气行血。一般用芍药汤、香连丸、黄芩汤之类,这是治痢常法及通用方。加减泻心汤是前述常用方基础之上的新组合,有上述三方复方之意而有加减,方论见原注,痢疾之合并噤口者,可以用本方,痢疾之不合倂噤口,能食者,也可用本方。
七十六条是指噤口痢之虚证。本证多在痢疾中期或后期,亦即多在久痢中出现,这种病人一般痢疾症状并不十分急重,这也就是原文中所谓的,“积少痛缓”,衰弱外观,“形衰脉弦”,不发热,可有噁心呕吐,不欲饮食,多属久痢脾胃虚弱,因此治法以健脾和胃,参苓白术散为健脾和胃常用方。加味参苓白术散,即参苓白术散加炮姜、肉豆蔻,去山药、陈皮、莲子肉、大枣,则本方更有温胃作用,因此,运用于久痢脾胃虚弱呕噁不欲食者。
七十七条也是谈噤口痢之虚证。前条是谈噤口痢之属于久痢脾胃虚弱者,所以治宜健脾温胃,本条是谈脾胃虚弱,呕噁不欲食。其原因是由于久痢伤肾,命火不能生土所致者,在治疗上则应温补脾胃,补火生土,这也就是原文所谓的,“噤口痢,胃关不开,由于肾关不开”。原注中所谓的“亦有由于肾关不开,而胃关愈闭者,则当以下焦为主”。本条所述肉苁蓉汤,为温补肝肾兼补脾胃的方剂,所以久痢噤口不食患者之由于肾阳虚衰,脾阳亦继之虚衰所致者,即可使用本方或此一类温补脾肾剂。
以上四条,由于均有不欲饮食或食入则吐,所以均列属噤口痢一类,其实临床上真正称之为噤口痢的多属第一条所列噤口痢之实证、急证。后三条,一般不一定称“噤口痢”,但由于痢疾而不能食或食入则吐,一般均示预后不良,因此亦列入“噤口痢”范围,以示严重。
〔临证意义〕
以上自五十五条至七十七条均是论述下焦湿温,其中主要内容又是论久疟、久痢的病因,病机、治则、治法。虽然本书主要是论温病,并非疟痢专书,语焉不详,但由于疟痢均属每年夏秋间季节性疾病,均属外感夏秋时邪所致的疾病,所以可以据此举一反三,类及他病,这也就是吴氏原注中所谓的“本论原为温暑而设,附录数条于湿温门中者,以见疟痢之源,起于暑湿,俾学者识得源头,使杂证有所统属,粗具规模而已”。因此对于一切外感暑湿之病,均可以此为法,这也就是凡属外感暑湿之证,均应分清其暑湿之间的关系,热多于湿者,属于暑温范围,可按外感温热论治,湿多于热,则属于湿温范围,则应按湿温论治。由于湿为阴邪,用药宜刚,湿与温合,又必须刚柔并用,寒热平调。下焦湿温,由于病至下焦,湿邪深入而正气已虚,因此又必须考虑到正虚邪实,寒热错杂的复杂局面而在治疗上又必须注意到标本缓急,或扶正,或祛邪,或扶正祛邪同进。这是中医理论在临床实践中的具体运用,其临证意义十分重大,读者如能细读下焦湿温中有关内容,当应有所体会。
附录病例二则,以见本节所述内容在临床中的指导作用。
例一:方某,男,21岁。
患者三年来,反复寒热往来,定时而作,医诊疟疾,与服抗疟药物,疟疾可以在服药后立即停止发作,但时作时止,停药即发,以后医者嘱长期服用抗疟药,但服药期间,形赢色败,头发半白,头晕耳鸣,虚弱不堪,以后患者偶见当时名医张简斋老先生,嘱停服抗疟药物,改用单方黄芪二两,狗肉一斤,炖汤。每周服一次,连服二次。患者遵命如法,自服用本方之日起,即第一次服用本方以后,至今四十余年,未再发过疟疾,而且健康很快恢复,白发转黑,至今健康。
例二,郑某,男,7岁。
患者近一年来,经常腹泻,其父母系西医大夫。每腹泻发作,辄与抗菌素治疗,服药后腹泻可以转正常,但反复发作,饮食稍有不慎,腹泻即作。最近一周来,因伤食又出现腹泻,服抗菌素无效,请我治疗。就诊时,患儿形瘦色败,脉沉细数。余曰:此久痢也,当温补脾胃佐以清热燥湿之品,予连理汤,即理中汤加黄连。患儿服药后,一药痢止,以后再服健脾之剂数剂,腹泻即再未发作。至今患儿已二十余岁,身体健康。
上述病例,一为久疟、一为久痢患者,在治疗上按照本篇所述原则进行治疗,效如桴鼓,于此说明上述理论在实际临床中的重大指导作用。